圣堂之眼 - （第1章 血）

    混乱之晶从中间碎裂开，冥神出世。
    它发现有人擅自使用了它的力量，篡改了既定的命运，
    于是勃然大怒。
    它伸出白色的右手，对她说：
    “你罪孽深重，我将剥夺去你的一切；”
    它又伸出黑色的左手，对他说：
    “而你，我将让你背负这一切。”
    最后，它双手交错，变成一个轮回，
    将他们困在其中。
    ——第四部曲：赎罪 楔子
    窗户的声音惊醒了拉娜娅，今夜的风实在是大了些。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天还黑着，然后乌云后闪了一下白光。
    拉娜娅感到一阵目眩，闭上眼的一瞬间感到那白光又变得血红，缓过神后只见窗前多了三个人影，他们装束像是土著，戴着兜帽看不见脸。
    雷声落了下来，那三人头齐齐朝向这边，拔出匕首，拉娜娅全身一紧，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床上另外的人，她的爸爸妈妈！
    她尖叫了出来，那匕首落到一半，被男人的手挡住，接着那男人一脚踹开了他，“跑，拉娜娅，跑！”
    拉娜娅摸着黑爬下了床，但被柜子绊了脚，摔倒在地，又抬手去摸，摸到一个把手，顺势要站起来，结果那是一个抽屉，用力过猛结果抽屉被整个抽出来了，砸到了头上。
    她已经哭出来了，这一下更是其疼无比，还没放出声，又一道闪电划过，一瞬间她看到了床上厮斗的影子，当光灭的一霎那，妈妈好像被擒住了。
    女人在黑暗中嘶吼、挣扎，随后雷声炸响，响了很久，当拉娜娅从疼痛中缓过来，把抽屉拿开看到利刃刺入至亲的颈内时，雷声还没有停歇。
    “跑……”两人喉咙里含糊着，异口同声。
    拉娜娅呆在了原地，她的大脑中只剩下了恐惧，她的四肢、手指、乃至牙齿，从未像现在这样颤抖得这么厉害。
    戴着兜帽的人影向已经不会再反抗的两具身躯伸出手，从胸口的位置穿了进去，一阵黏腻的声音过后，有个拳头大小的东西被掏了出来。
    “小心点，别弄坏了……”
    “快走！”
    天空再一次变得苍白，然后，世界被完全染成黑色。
    “还有这个。”一人指向拉娜娅的位置，随之另外两人也将头转向她。
    拉娜娅看不见他们的脸，他们的脸是黑色的，天空也是黑色的。
    有个人向她走来，她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人一手拎着她两个脚腕就把她倒提起来，跟着前面两人，翻窗跳了出去。
    拉娜娅胡乱挣扎着，用拳头去打，那人连理都没有理她无用的小动作；她用手去抓，只抓到几根羽毛，紧接着她的头就撞在了窗台上，彻底晕了过去。
    -
    “拉娜娅？我在你家中抽屉的纸条上找到了这个名字。”男人的声音道，“你今年五岁了，是么？”
    女孩慢慢睁开眼，仍是一片迷糊，但这宽阔明亮的地方立刻让她认出来这不是家。
    “好了，站起来！”
    男人不由分说把她拉起来，此前她都是躺在地上一张粗陋的草席上。
    那男人已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掺了点白，胡茬看着像几天前修过的。身材匀称，肩背很阔，不像是寻常看到的顶着啤酒肚秃了半个头的中年男人。
    拉娜娅看着他，竟怎么也没有胆量喊出“我要爸爸妈妈”这句话来，鼻腔中的酸楚也不敢放出一分。
    男人端详了她许久，微眯的眼中闪出一丝寒光，“你想报仇么？”
    “或者换个你听得懂的说法：你想干掉那些杀死你父母的人么？”
    拉娜娅握紧了拳头，但仍未回答。她还不知什么是恨，现在她只有悲伤，悲伤得想要哭喊出声，还有害怕，以及强烈的孤独感……但是她怕这个男人，说不出缘由地怕。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一，离开这里，自生自灭；其二，留下来，我们会培养你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但形式是极为残酷的，而且你终生不得自由。”
    僵持了不知多久，她终于还是开始抽泣，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哭，但是这里简直像个迷宫，跟家比起来实在是太大了，跑了许久也没找到出去的路，最后竟然还回到了原点。
    “哼……”男人轻笑一声，朝空气招了招手：“送她出去。”
    凭空走出来一个人，他对男人行了一礼，然后给了拉娜娅一个眼神，叫她跟上去。
    从最后的楼梯走上来是一间画室，墙上挂的画作植物风景肖像都有，窗外是夕阳，外面人声还算热闹，画室里却见不到几个人。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领路人提示道。
    拉娜娅不理会领路人，径直走了出去。
    街上很热闹，跟她家的那村庄比，繁华多了，卖什么的都有。看到新鲜出炉的烤面包，她才发觉饿了。
    “没钱？滚！”
    ……
    入夜，秋初的天凉了下来，街道也安静下来。拉娜娅一开始也只是走，走累了，突然蹲下来哭，哭着哭着又饿了。饿迷糊了，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她打了几个喷嚏，躺着觉得冷，便换到有阳光的地方坐下来，坐久了，索性又站了起来。拉娜娅望着穿行在路上的大人，才发现自己干不出伸手向陌生人要钱的事。她也从来没有饿过这么长时间，肚子的不适感逐渐上身到全身无力，心一横，索性在垃圾堆里翻了起来。她皱着眉，黏糊糊的手却只从其中找到一把废弃的水果刀，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说实话，这堆东西是挺下不去口的。
    看着这把刀，拉娜娅突然想起来什么。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根羽毛。
    是那时候，从“恶魔”的衣服上拽下来的。
    “你想报仇么？”
    男人的话语再一次自她脑海中响起，眼前仿佛又在回放着那悲惨的血夜……
    拉娜娅呼吸变得急促，手不自觉将刀握紧，她躲在屋后的阴影中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将刀收好藏进口袋，然后走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连自己在哪、家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不，她没有家了。
    这个地方很大，拉娜娅走至晌午，周围见到的也还是密集的房屋，狭窄的街道，不像家那边，偌大的荒原上很难找到一片绿地，绿地中就算有村落也难有几户人家。直到影子变得斜长，周围的房屋逐渐变得稀疏，野生的植被渐渐多了起来，外围还有一些被拆掉而残留的废墟地。
    远处是望不见头的山林，看来是没有路了。
    拉娜娅坐下来，盯着远处隐没在杂草中的一座废旧的小屋想了很久，如果现在去找那个男人，也许还会被收留，而独自在外，她毫无希望。
    拉娜娅起身返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又饿又累又困，几乎走不动路，但还是逼迫着自己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角落里似乎有什么声响，但那里一片黑暗，拉娜娅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好像是确定有没有危险似的，但其实她也没确定出来，便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儿，盘腿坐在角落啃着小半个面包，露出的小腿小臂瘦得皮包骨，头发和脸脏兮兮的。他也看到了拉娜娅，但就看了一眼，便继续埋头狼吞虎咽，还吃得更快了。
    拉娜娅掏出了水果刀。
    “不可以拿刀指着别人哦，拉娜娅。”
    妈妈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娜娅晃了晃脑袋，手中的刀向着男孩刺去——
    男孩惊叫出声，情急之下竟然拿面包挡刀，面包直接挂在了刀尖上，他自己几乎仰躺下来，才没被刺中。
    拉娜娅微微睁大了眼睛，那男孩有着一头金色的微卷发，鼻尖的形状很漂亮。
    趁着拉娜娅愣神的时机，男孩飞也似的溜了。
    拉娜娅将面包取下来，吃了一口，味道竟酸苦无比，又吐了出来。仔细一看，上面已经发霉了，至于酸味，就和上午她翻垃圾堆时闻到的差不多。
    她看了面包很久，很不舍地扔了，继续往前走。现在街上都黑了，唯有远处一栋屋内是亮的，走近一看，正是那家画室。
    画室门关着，但没锁，拉娜娅走进屋内，看到有个人正在整理画框和材料，应该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是个年轻人，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朝拉娜娅笑了一下，“来吃点东西。”
    老板倒了一杯热水，又端来小半碟面，“就这点了，晚上吃剩的，别介意。”
    虽然是凉的，但味道还行，就着热水，拉娜娅很快就全吃完了。
    “很多孩子都会像你这样，这很正常，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老板也在旁边坐了下来，“虽然留在这里你会失去很多东西，就像我们都没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但是，经历过痛苦之后，你不用再怕被外面的人欺负，因为你能够比他们更强大。”
    “带我进去。”
    拉娜娅就这一句话，青年有些惊讶，随后一笑，提起桌上的油灯，示意她过来。
    重新走下这条黑暗的阶梯时，一团火渐渐自拉娜娅心中烧起，通过血液蔓延至全身，手臂手指，脚掌脚尖，顺着地面一直燃向路的尽头。
    -
    中年男人再次见到拉娜娅，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赶她走。
    他名为科尔斯·阿萨亚，盗贼公会的首领，直接管理暗杀部队这一庞大组群，人尊称其大师。
    阿萨亚告诉她，邪恶祭司臭名昭著，专挑年轻夫妇下手，取心进行禁忌的献祭仪式。但目的无人知晓，对于他们的情报也有限，他们驻扎的位置、能力等全是空白，远远不足以支撑任何人去讨伐他们。
    而拉娜娅唯一的线索，只有她抓下来的几根羽毛。
    休息了一晚，次日，拉娜娅应他要求，让人在她右手小臂上刻下一个符号，此后便是这盗贼公会的一员了。
    像她这样的孩子有很多，失去双亲，被拐卖到此，或是其他的身世……大抵是相似的，可怜而可悲。
    阿萨亚看到她身上破旧的生锈水果刀，给她换了一把带鞘的短刀，并让她放在身上随时可以抽出来的地方。而她就直接握在手里了，直到阿萨亚说第二遍才肯纠正过来。
    阿萨亚又令人准备了一身衣服给拉娜娅换上，待她都整理好后，他说：“我还有很多事务，没空专门来教你。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门徒，你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你想学的。”
    “什么时候可以找您？”
    “等你成为一名真正的杀手，我再传授你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