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 第8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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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祝青君升做了将军,苏喆等人暂领的校尉,其余将士各有名号。
    登时,山上山上,一片欢呼!
    礼毕,府中又开宴,祝缨召集了所有新“授官”之人,道:“待西征大胜,想要朝廷敕封的,到时候我会一并安排。”
    众人又是一阵表白。
    这一日,宾主尽欢。
    自次日起,蒋婉等人便要赴任,陆续辞行。苏喆也与苏鸣鸾先回家休整,只等祝缨再次征召。林风的大哥却拉着妹夫郎锟铻一直留到最后,只等着祝缨与江政交涉的结果。
    祝缨也不着急,江政估计不会擅自作主,哪怕快马通报一下朝廷,再快也得半个月才能给她回音。
    她所料不差,江政一听“头人分家”的事儿就不打算插手。长子承袭,这是天经地义的,这个次子,一看也是衣食无忧的,他更明白,祝缨是大理寺出身,这样分家的,如果显失公平,她不会不管。
    上报朝廷,只是为了免责。
    政事堂也很快有了意见——不管。
    如果朝廷没有别的事儿,则这是一个插手的好机会,但朝廷现在腾不出手来。梧州,名义上已经是羁縻了,还有个难缠的人坐镇,不好弄。待朝廷缓过来,没理由也能生造出理由来,不在乎这一个闹分家的次子。
    江政接到回复,行文一封给梧州:你们有个人在我这儿,来接人吧。朝廷可没有坏心眼儿啊!
    祝缨拿到了江政的文书,派了祝文领这个差事,林风也想去,祝缨没有同意:“人接了回来,到我这儿来住,你们兄弟分开,免得再争。”
    林风的大哥当地又是一跪:“姥,这是我的兄弟,就算要分家,他也得先回家,火塘前再祭一祭阿爸。他妻子也不在了,一些家里的事儿,得回家讲。在外面说,不好。”
    祝缨看了一眼林风,林风突然聪明了起来:“我也跟着回去。”
    祝缨认真地看着他,说:“祝文与你们同去,单你们,他未必愿意回来。你们要把他好好地带回来。”
    林风背上生寒,道:“是。”他有点莫名其妙地,不明白祝缨为什么这么郑重。
    很快,他就知道了。
    五日后,下山又回来的林风铁青着一张脸,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回到了府里:“姥!二哥死了!”
    第488章 成长
    祝缨的目光在小女孩的身上扫了一下,便投向门口——祝文紧跟在叔姪俩后面也走了进来。
    一进室内,祝文先跪地:“姥,我没能把人带回来。”
    小姑娘开始抽泣。
    祝缨问林风:“你娘子呢?”
    “她,在家!”
    祝缨对胡师姐道:“找个人,去他家里知会他娘子一声,把孩子先领回家住着。家里缺什么,只管到我这里来取。”
    林风忙说:“我家什么都有!”
    “那行,去吧。”
    小姑娘紧紧攥着林风的手,林风有些无措,僵硬地说:“婶婶你认识的,你先到我家去,我说完事就回去。”
    小姑娘又直勾勾地看着祝缨,祝缨对她点点头:“你有什么话、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小姑娘受到了惊吓,有点懵懵的,林风催促了两句,她也只是摇头。
    祝缨慢慢走过去,小姑娘往林风身边靠了靠,祝缨便不再走近,慢慢说:“咱们见过的。”
    林风也说:“你有话就对姥讲。”
    小姑娘点了点头,开口说了一句:“阿爸死了,阿弟也死了。”
    祝缨抬眼看了一眼林风,林风神色凝重:“是。”他看了一眼女孩儿,没有再细说。祝缨摸摸女孩儿的头,直起身来问他:“尸身在哪里?丧礼没办吗?这孩子的母亲知会了吗?”
    林风摇头:“事情紧急,我只抱了她出来。”
    山城不大,林风住得也近,几人说不几句话,林风的妻子就带着一个侍女到了府里。见面先把林风打量一番,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问侄女儿。她不知前由,问了一句:“就你一个?”
    可把小姑娘给问哭了,林风压低声音给妻子略说了一句,林娘子吃惊道:“这么巧?”
    林风道:“莫乱讲,先把孩子带回家洗洗脸,找身衣裳换上。”
    林娘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丈夫说话了,面子还是要给的,拉着小姑娘先回家。出了刺史府,对小姑娘说:“你就跟我们先住着……哎哟!这个死鬼今天怎么这般安静了?”
    林风,亲爹死的时候都拦不住他跟兄弟吵架,林娘子最不满意就是他不着四六,今天竟然稳重了许多。林娘子心生不妙,拉着侄女儿飞快地回家,仔仔细细地给她收拾装束。
    府内,祝缨问祝文:“出什么事了?”
    祝文不敢起身,一五一十地说:“我们下山,与江使君的人交接,好好地回到了寨子里。本是一切顺利,除开二郎脸上不豫,并无不妥。回到寨中,大郎还嗔他,做丈夫、做父亲的,抛下妻儿不管,真不是头人家能干出来的事儿……”
    当大哥的这么训弟弟是没有问题的,当时大家只以为这是个借题发挥,给弟弟一个难堪,但题目太对了,也只劝一句“人已经回来了,先安顿下来再说”。
    回家还能怎么安顿呢?一切都是现成的,兄弟们夜里还在火塘边上喝了酒。祝文只小饮了两杯,便假装醉酒没有接着喝,偷偷打量着这些兄弟。
    做大哥的很有些长兄的派头,又是说老二不该把家里的事拿出去闹,闹就闹了,怎么不到刺史府里说理,反而去山外找外人?还说,以后都别这样了,至于轮流任职,明天再仔细商量。
    但是弟弟犯了错,也需要接受惩罚。要禁足。弟弟要拿出些财物来,犒劳这些日子忙碌的大家。
    又说,他给弟弟准备礼物,让弟弟近期就去把妻子给接回来,孩子不能没有亲娘。跑路这事儿,是弟弟先犯了错,不能怪人家。
    至此,一切都合情合理,林风也傻呵呵地喝了不少的酒。
    大家都醉了,然后被架去休息。祝文不是自家人,住得远一点,林风住在大哥的大宅里。林风的二哥分家搬离大屋不与兄弟同住,也不与祝文住在一处。
    祝文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有人喊救火,整个寨子都动了起来。祝文在寨子里毕竟陌生,打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今天刚接回来的林风二哥家着了火!祝文当时就知道不妙!他马上就去找林风!
    林风续道:“我赶到二哥家的时候,火已经很大了,好像根本扑不灭……”
    女孩儿跟爹的房间隔得远,林风赶到的时候才来得及抢回侄女一条命,至于哥哥和两个侄子都葬身火海了。
    祝缨对祝文道:“起来吧,这事儿不怨你。你们伤着没有?”
    祝文爬起来,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站在了一边。
    祝缨问林风:“你怎么想的?”
    林风低下了头:“这孩子,我养。”
    “家里呢?”
    林风露出一丝苦笑:“娘子虽然厉害些,也不会为难一个孤女的,她会养大这个孩子的。”
    祝缨看着他,没说话,林风抬起头来,道:“这里就是我的家。”
    “行。”祝缨说,“你还要回去一趟,你二哥总要收葬的,我让小江派两个徒弟跟你一块儿去。”
    林风摇了摇头:“验尸么?大哥不会答应的,现在二哥已经烧成灰埋了。验出来什么,也是二哥先犯的错,再追究,寨子就永远不得安宁了。阿爸才死,阿妈……”
    祝缨道:“你长大了。”
    林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心里难过极了。他问道:“姥,咱们什么时候再开拔西征?”
    祝缨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先不要问其他的事。把家事处理好,我让赵苏帮你与你大哥交涉。”
    “不用的。我理会得。”
    “行。去吧。”
    林风僵硬地行了一个礼,腾腾地走开了,祝文再次请罪。
    祝缨道:“多少年没有这种事儿了,都忘了当年……没料到,也不怪你,你去,把晴天叫来。”
    “是。”
    …………
    祝晴天回来有三个月了,前几天领得一枚铜印,却又不是文职,是在军中挂了个“校尉”之职。手下又没有正式的士兵,是一个位置很奇怪的人。
    祝缨对她却另的安排:“你在京城的老本行,回来还能捡起来么?”
    祝晴天忙说:“只要您吩咐!”
    她在京城管的事儿,在山城未经祝缨允许是不方便做的——满大街蹓跶着刺探消息?在京城是打探别人,问题不大,在山城就等于是摸祝缨的底,问题很大。
    祝缨道:“除了城里,整个梧州你都要上上心,尤其是各家头人。”
    “是!”
    “江政不再封山,但贸易还是少了许多,”祝缨说着,又拿出一枚铜印与一份教令给她,“你到项安那里报到,贸易上的事,你兼个副职。山外的消息,你也领起来,明白吗?”
    “是!这个好办,咱们有会馆,也可借用一下福禄会馆等处。”
    “自己有数就行。”
    “是。那……西征大军的斥侯?”
    “哪里来的大军?你先将家看好。”祝缨失笑,到现在为止,连同西卡、吉玛投军的人,她一次能调动的也就一万人。再多,她的后勤就很吃力。
    “是。”
    祝缨又连续召了数人,安排秋收及准备重新西征之事。秋收绕不开赵苏,赵苏已听说了林风家的事,也要寻祝缨来说。
    他匆忙赶到,见祝缨安静地坐在案后,才一抹汗:“姥!您找我?”
    “坐。秋收要提前安排好。”
    “日子还没到,雨才刚停,我已经开始统计、征集牲口了。”
    “西征也需要驮马,两样顶好不要冲了。”
    “是。”
    两人议了一回,赵苏终于提及了林家的事:“要说,外五县都有这样的隐患。”
    祝缨看了他一眼,道:“不要弄乱他们。”
    赵苏笑笑:“您一向好心,我也不会故意使坏。眼下您要西征,外五县一旦动荡,梧州也就不容易稳。外面还有一个江政在看着,我知道轻重。”
    “嗯。”
    “可也不能一直这样,也该开始准备了。不如择其子弟骁勇者充入军中,接下来要与吉玛对阵,吉玛后面还有西番。现在军中缺人,他们还能带些亲随充数。打赢了,是您给了所有人的生路,战死疆场,也死得其所,比死于内斗强。”赵苏含蓄地说。
    活下来,出人头地的感激咱;死在外面,留在家里继承家业的还得谢谢咱呢!
    见祝缨没说话,赵苏又说:“就算历练出来几个人,也是您的恩德。到时候,借他们的手,分了他们的家。使外五县头人家保留财产,却无治民之权。梧州才算收回您的手里了。如果现在能征外五县的租赋、丁役,西征粮草必能从容许多。”
    祝缨道:“凡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不宜你我提出来。先按兵不动,维持就好。现在征了他们,日后拿什么回报?再说了,小妹怎么伤的?为了这事儿折伤了青君、小妹她们,我是不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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