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一只濒死的黑色蝴蝶, 飘然落地，躺入白花花的雪地中，一片宁静。
只有红色的高温火苗在他身上跳跃, 从他的衣摆开始烧。
神火灼热, 扑不灭, 他也没去扑。
但是，他隐约察觉到心脏中某团跳跃的火苗熄灭了, 被后脑勺的寒意逼得连星火都消弭了。
他仅仅仰起头，隔着深寒的夜幕，绝望地望向柳若烟。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迷茫问，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流下来。
然而并不是嘴角的血染红了雪地，而是他后脑勺上那巨大的创口，他为了快速找到她恢复修为自己弄出来的创口，被她深深刺入了剑气，哗啦啦流着血。
柳若烟收起冰迹刃，先是喊越清桉出结界，后才咽了咽口中酸涩的口水，悲声道：“谢无瑶，谢白白，这三个月里，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我从没想过要杀你，无论是小时候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以为我能改变你的，现在看来，是我异想天开。”
改变？他为她变得还不够多吗？
谢无瑶感到十分荒谬，大声笑了笑，后声音猛然一冷，阴森森道：“柳若烟，你若是敢走，我就毁了修仙界，毁了你最在乎的地方，你信不信？”
柳若烟瞪大眼睛，琉璃般明亮的眼中水雾横生，朦朦胧胧。
她不敢置信。
可是，她知道，这就是白发魔尊的人设，为了他喜欢的某些东西——她的面皮，无所不用其极。
她抬手抹泪，不想理那个白眼狼了，干脆扭过头去，去看越清桉。
越清桉飞过来落地后，背后的透明翅膀立刻消散。
他脸色很差，惨白如纸，一落地，就猛地咳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大块大块的血块儿从他指缝里流出来。
看得柳若烟心惊胆战，“你……”
越清桉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的动作，才拿出一块帕子，将自己脸上手上的血全部擦干净，他缓缓摇摇头，“无事。”
非要死了才有事吗？柳若烟心疼地皱眉，急忙上去扶他。
只是，到了他的身边，她反而有些犹豫，低声问：“可以把谢无瑶身上的神火收走吗？”
听到她的话，越清桉蓦地掀起了清冷的双眸，不变的神色似乎裂了一道天堑。
他深深凝视着柳若烟，深不见底的眼神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寂寥旷野上刮来了一阵夜风，吹散了他一丝不苟的青丝，他抿唇许久，才轻声道：“阿烟，那是白发魔尊，不要和他太过接近，他是恶人。”
呃……这话有些耳熟，在前不久，越清桉也是这么说竹玉怜的。
柳若烟眨巴了下眼睛，可怜巴巴道：“他虽然很坏，但是之前我和他也相处了三个月了，终归于心不忍。”
不，只是因为谢无瑶还不能死，她还有救赎任务没完成。
虽然现在搞成了这幅糟糕的局面，但，不能让谢无瑶就这样死在神火之下。
而神火只有释放它的人可以控制。
头疼了，之前是思考如何在谢无瑶手底下救越清桉，现在是思考如何让越清桉放了谢无瑶。
正派男主和反派男主，果然是永远无法放在同一个画面的。
否则，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她还打算说一些别的，比如魔族群魔无首，需要谢无瑶暴力镇压，否则很容易就会再度出现魔族反攻修仙界的局面。
但是，还没等她继续开口呢，越清桉就扬起了宽大的袖子。
远处谢无瑶身上的神火缓慢变小，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若烟愣了一愣，就见越清桉朝她这边倒了过来。
似乎收回神火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沉沉闭眼，脸色虚弱，静静靠在柳若烟怀中，昏厥过去。
他……就这么轻易放过谢无瑶了吗？
柳若烟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了。
他从来没有做过让她为难的事情，似乎，从过去到现在，只要她想要什么，他就满足她什么，没有一次例外。
“越清桉，你别睡太死了，我去找人给你治疗。”她吸了吸鼻子，用瘦削的肩膀撑住了他的身形。
后硬生生靠自身力量将他给背在身上。
背后的魔界，雪花飘扬，眼前的旷野，一望无际。
穿过这片旷野，就能到达妖族聚居的妖山——祁月青山，那里松林万里，危险重重。
前不久木妖一族重新回到了那里，木妖中有许多治疗圣手，他们定然可以救助越清桉。
柳若烟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拖着比她高出近一个头的越清桉，往前走。
他安安静静的，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处，离她的脖子有些远，即使昏迷，姿态依然还是那种周正。
狼狈的只有她啊！柳若烟心中抓狂。
*
鹅毛大雪洒在谢无瑶的白发上，满地雪色透射出淡淡鲜红，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他恍惚地看着柳若烟的背影。
她的背上，那个位置，本来是属于他的。
她的视线，她的笑容，她的关心……原来都是属于他的。
现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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