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 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2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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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小孩和陶眠是什么关系。
    陶眠张口就来。
    “他是我二舅。”
    “……?”
    “年龄小,辈分大。是吧二舅?”
    元日硬着头皮认下这个一千来岁的外甥。
    “是。”
    蔡伯惊异非常,连眨眼的速度都快了些。但马上,他意识到是眼前这模样俊的年轻人嘴没个把门,爱开玩笑,瞎说一气。
    他纵容地笑笑,也不说破。
    金桂飘落,连青石砖铺成的路都馥郁起来。陶眠深吸一口气,手托着一侧的腮,没什么形象地坐着。
    元日坐中间,规规矩矩,腰板挺直,像个本分的小板凳。
    在他右手边,就是蔡伯。老人两手之间握着一根造型简单朴拙的拐杖,长长的拐杖倾斜着搭在地面上,一道影子,像墨痕,在青砖上晕染开。
    陶眠喜欢和这些上了岁数的人在一起,尽管他们总把他当作小辈,还劝导开解他。在有限的寿命中,宁静地老去并迎接死亡,这是人的大智慧。
    陶眠不知道如果他没有获得永生,会不会参悟这些道理。
    正因为不知道,才愈发地敬重他们。
    蔡伯花甲之年,精力却旺盛,三人之中,他主动引起话头的次数是最多的。
    陶眠属于什么都能和人家唠两句的情况,蔡伯聊花,他能聊,蔡伯聊酒,他也侃侃而谈。
    只是聊到朝政,这就属于陶眠的知识盲区了。
    他的主业在修仙,混圈也是修真圈,对人间的朝代更迭并不知晓多少。
    二弟子陆远笛离世后,他的弟子们也没有想当皇帝的,所以陶眠压根不关心。
    蔡伯恐怕也知晓这话题扫兴,蜻蜓点水地提了一两句,就识趣地转移话题。
    他聊起了元日,聊到这孩子刚刚和他说喜欢读书。
    “噢?二舅,我怎么不知道。”
    二舅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陶眠没有质问的意思,他的语气只有纯粹的惊讶,因为元日从来没说过,他爱好读书。
    荣筝午觉睡不着的时候,叫小孩给他背诵几首她这辈子都欣赏不来的古诗词。
    山中藏书的屋子从不锁门,元日偶尔好奇去玩,陶眠也不管他。
    难道就是这些不经意的细节,把小孩熏陶出来了?
    看来他的散养式教学之法又添一成功案例。
    陶眠拍拍身侧元日的肩膀,让他站到自己面前来。
    他坐着,元日站着,两人平视。
    仙人捏捏小孩的手。
    “元日,真的想读书?”
    元日屏住呼吸,有些迟疑。
    他的确喜欢读书,那些深奥晦涩的字句,在他眼中,都是亟待被剥开的果子。只要把外皮扒掉,他就能品尝到最甜的一口。
    但山中条件有限,陶眠和荣筝又都不喜欢坐冷板凳,啃故纸堆。若要求学,必须到山外。可若是前往山外,就意味着,要离开故土。
    元日有些舍不得。
    陶眠和荣筝,翻身都懒得翻。这桃花山要是没了他,估计要完。
    “别考虑我们,就问你自己的本心,”陶眠叫他放下顾虑,“大人能照顾好自己,小孩不必为大人操心。”
    仙人就是仙人,一眼看穿元日心中的顾虑。
    “我……”他不敢直视陶眠,嘴唇抿起,半晌,闭起眼睛,用力点头。
    “想的。”
    “我知道了,”陶眠颔首,拍拍元日的脑袋瓜,“你想,我就帮你实现,易如反掌。”
    他卸下小孩内心的负担,笑眯眯的。
    “元日、元日,”仙人连着叫了两声小孩的名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十年二十年后,“我们山里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呢,有出息。”
    元日被夸得红了脸,垂着头。一朵桂花落在仙人的衣袖,卡在褶皱里。浅黄的花,嫩绿的茎,暗香浮动,一度秋来。
    待到秋风落时,农闲了,元日就被送入附近最好的私塾读书。
    第268章 西去了
    元日年纪小,一开始陶眠还在纠结要不要这么早把他送去读书。
    小孩自己不多言,只说,都听陶师父安排。
    “陶师父”比起仙人更亲近,元日就这么叫着了,陶眠也没纠正。
    为了元日上学这件事,陶眠整整三天没吃好饭。
    蔡伯说孩子聪颖,又有志气,早点读书不是坏事。
    不错,自从上次萍水相逢,两老一小晒了一下午的太阳,觉得相当投缘,就维持着联系,直到现在。
    蔡伯在人间,算是很有见识的老者。他都这么说了,陶眠有一丝被他劝服。
    但仅仅一顿饭过去,他又觉得元日年纪小,不合适。
    最后还是荣筝开口,一席话,就让陶眠想通了。
    “你让小元日早两年去私塾不是坏事。万一孩子笨,考科举次次落榜呢?岁数小,不就能多考几回。”
    “小花,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你太明智了。”
    荣筝咳嗽两声,露出个得意的表情。
    “那当然……”
    “不愧是我陶眠的徒弟。”
    “……”
    掌声陶眠自己送自己,回应他的,是荣筝一个翻身。
    完全不理睬他了。
    元日就这样被陶眠送上了学。临行前,仙人专门请人做了套青衿,送给他。
    天寒,青衿之外是厚袍,棉袍之外还有披风,一层裹一层。
    小小的孩童,被套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里,顿时添了不少书生气,至少成熟两岁,像个有文化的球。
    陶眠给他整了整衣襟,将褶皱掸平,忧心忡忡。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到学堂?”
    “陶师父,这已经是你问我的第十遍了……”
    “十遍怎么了?你要是不答应,我还会再问十遍。”
    “……要不你仔细瞧瞧,你雇来的马车呢?”
    马车是阿九帮忙的,看似平常无奇,实则刀枪不穿、坚固非常。
    而且阿九贴心地雇来了一个强壮的车夫。有多强壮,他坐在马车前面,几乎可以把车门完美地遮挡住。
    安全感十足。
    当然车夫再怎么说,都是肉体凡胎,比不上陶眠这个千岁老头能打。
    但小元日不叫陶眠接送他,说是太麻烦了,而且仙人也不好经常离山。
    私塾离蔡伯那里很近,平时元日就打算住在他的居所,定期回桃花山看看陶眠。
    减少一些路途上的折腾,也能多空出时间来读书。
    陶眠同意了,可他又忍不住说——
    “十四天回来一次,我要守着十三次日出日落,才能接你回家。”
    元日年纪小,还得负责哄大人。
    “之前我没来到山中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等日出,等日落。”
    “这……那你就像原来一样,欣赏日出日落不就好了?”
    “这不一样。现在是等日出,等日落,等你回来。”
    “……”
    元日觉得陶眠这话说得浮夸,但看对方眼角眉梢都不似先前那般飞扬,沮丧极了,又想,这可能是他的真心话。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我和私塾的先生,还有蔡伯讲。”
    “那不成,你想读书,你就去读,不必管我。”
    “……”
    元日想反悔,陶眠还不许他反悔。
    临别的反复拉扯终于暂告一段落,元日坐上马车,车夫啪地一扬马鞭,栗色的马长长嘶鸣。
    马蹄哒哒,踏着霜花印满的路,车轮轱辘轱辘地响,载着桃花山的小小读书人,渐行渐远。
    陶眠目送他离开,身后传来轻声咳嗽。
    “睡醒了?怎么没多穿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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