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 - 第47章
一树桂花花影摇动,花枝在容与脸上被阳光修剪出道道阴影,他安静地微微眯着眼睛,侧脸好看的像是志怪传说里的花妖,看一眼便再也忘不了。
“那……那你呢?”赵长赢鬼使神差地问,心砰砰地跳着,“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容与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说道,“我母亲跟我说,我刚出生便为我订过一门亲事。那个女孩就住在我家隔壁,我趁家里没人时,偶尔会偷偷翻到墙上去看她,她总是一个人坐在二楼的廊上,有时是绣花,有时只是发呆。”
赵长赢哦了一声,感觉有点不太想听。
“后来……我家里出了点事。”容与继续道,“他们家也搬走了,婚事……也就不了了之,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赵长赢假模假样地安慰道,“可能是你们之间缘分还不够。”
“嗯。”容与笑了笑,“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赵长赢暗自舒了口气,起身拍了拍屁股,“好啦,咱们回家!爹娘知道我俩拿了头名,肯定开心得不得了,准有好吃的!”
第28章 瑞雪兆丰年(一)
“容与。”夫子捧着书进来,路过容与身侧时敲了敲他的桌子,“你跟我过来一下。”
“夫子,我也一起吗?”赵长赢立马警觉地放下方才才装模作样举起来拿倒了的书,殷勤道。
夫子瞥了他一眼,“不用。”
“哦。”赵长赢沮丧地缩回身子,容与朝他安抚地笑了笑,转着轮椅跟着夫子来到了后院。
夫子停在一根立柱前头,蹙眉盯着容与看了半晌,只不说话。容与亦不出声,他淡然地坐在轮椅上,欣赏着一旁开得正盛的菊花。
最后还是夫子先沉不住气,道,“容与,前些日子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容与将目光从那丛金黄色的菊花上移开,反问道,“弟子不知夫子指的是什么事。”
“你……”夫子险些怒骂出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自压低了声音说道,“就乔家的事情!乔正仪自尽,黄正卿瞎了一只眼,前几日简庐也失踪了!”
容与稍稍蹙眉,略作不解地看向夫子,“是有所耳闻,只是……与我有什么关系?”
夫子道,“这三人出事前都同赵长赢有过龃龉,便接二连三地出事,我不信有这么巧。”
容与不答。
夫子继续道,“容与,你一向乖巧守礼,夫子问你,这几件事,到底同赵长赢有没有干系?”
容与抿唇,淡淡道,“自然没有。”
“容与!”夫子似乎仍是不相信,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直直咬住容与,飞快地说道,“弟子,入则孝,出则悌,后一句是什么!”
容与迎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道,“谨而信,泛爱众而……”
“行了。”夫子打断,“好,你既然知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这几件事,同赵长赢到底有没有干系?”
容与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作丝毫犹豫地接道,“夫子,弟子也最后说一遍,没有。”
说完,不待夫子再说,容与便兀自转过轮椅往回去,轮子压过铺了一地的落叶,在秋风飒沓的声响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夫子,沉声道。
“己欲信,当先信人。”
书堂那边容与刚走,赵长赢便已同人差点打起来。
“赵长赢!你还有脸来!”黄正卿跟闻到腥味的狗似的,一掌拍在赵长赢面前的书桌上,便要上前揪他的衣领。
“滚开。”赵长赢随便一抓便攥住了黄正卿的手,一把甩了开去,冷冷道,“离老子远点。”
“我呸!”黄正卿吐了口唾沫,“你他妈就是个杀人犯!乔正仪被你杀了,简庐也被你杀了,下一个你要杀谁!啊?”
赵长赢冷眼瞧着周围的人群纷纷退避三舍,心里不觉一阵无名火起,伸手拦住旁边一人,道,“你躲什么?”
“我……我……我……”那倒霉鬼一脸惊恐,吓得直哆嗦,哭丧着脸求饶道,“长赢哥饶命……我……我可从没害过你!别……别杀我!”
“我没杀人!!!”赵长赢一声怒吼,被他拦住那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蹲下,双手抱头,连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赵长赢眼风横扫,只见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皆如遇到虎狼蛇蝎一般纷纷后退,他报复性地往前踏出一步,引得面前数人尖叫出声,忙不迭往后逃。
“你呢!”赵长赢一把攥住面前男生的胳膊,他记得这人叫边卓,从前他为了抄边卓的文章,还请他吃过好几顿饭,“你也怕我?”
“长长长长赢……”边卓吓得面如土色,勉强答道,“我我们就是想在这儿安心读书,你……你高抬贵手,别为难我们了。”
赵长赢只觉心里凉飕飕的,像是冬天练完功,脱掉衣服躺进刚下的雪里。他放开边卓,抬头环视了一圈,近日因为束天风突然闭关,束澜回去处理庶务没来,整个学堂竟无一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赵长赢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苦笑了一声,将桌上的书胡乱塞回包里,道,“行,行……”
“长赢!”容与刚回来,便见到赵长赢眼眶微红,正闷头收拾东西,周围众人远远地围着,空气凝重得能绞出水来。
赵长赢隔着人群望了他一眼,眼中隐隐蒙着点泪光,片刻便重又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只手中速度更快。其实他在这儿也没多少东西,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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