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 第一氏族 第281节
因为大军先锋已经到位,以天元王庭军历经百战的精锐程度,到位便意味着能够随时投入战斗。
在接到博尔术出击的命令后,先锋军立即掀掉伪装,在修行者的帮助下,隐藏的渡河船在极短时间内,就抵达了该到的位置。
当日黄昏时分,北胡先锋军向黄河南岸的西河城,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殊死进攻!
而这时,西河城防御使贺平,还在到处召集休沐的将士归营。
因为夜以继日辛苦建城、筑防,枕戈待旦防御胡人大军南渡,不敢半分懈怠了半年,这回一休沐,众将士都是大为放松,基本去了附近的小镇小城。
要么是胡吃海塞饮酒吹牛,要么是去窑子勾栏,释放压抑了半年的精神。
所以贺平召集将士们回营的过程并不快,等到哨探传来胡人大军已经开始渡河的军情时,多半休沐的将士还没归来。
站在西河城的城楼上,遥望河上绵延如城的船只,贺平只觉得手脚冰凉。
无论是战船上的水师将士,还是西河城跟各个军堡的战士,在发现北胡大军陡然大举袭来的时候,都是跟贺平差不多的反应,甚至更加惊慌。
他们在这里严防死守了半年,什么都没发生,现在刚刚松了口气,就被北胡大军袭击,一个个都深感措手不及。
且此刻防线中很多位置都空着,正是战力最为虚弱的时候!
众将士本就畏惧北胡大军横扫禁军、河北地的战力,北胡大军这时候突然打过来,又有几个将士能不胆战心惊?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高福瑞不是说,北胡大军绝对不可能主攻郓州?他是朝廷专门派来的军事大才,又亲自去了黄河北岸,对战局的判断理应不会出错,可这数万北胡大军是怎么回事?他们不仅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
又惊又怒的贺平,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一点,一时间心惊胆战。
但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只能下令水师战船首先开出,迎击北胡先锋大军。
因为事起仓促,强大的敌人来势汹汹,己方兵力不足,贺平这个防御使姑且心惊胆战,寻常将士又哪能不畏惧慌乱?
水师战船虽然出动了,但却举止失措、阵型不整。
本该给予北胡渡河船队迎头重击的水师,在出发的时候就没有整体性,有的动了有的没动,有的快了有的慢了,正面冲击的威力大为减少,也无法发挥或分割对方船队,或迂回侧翼,或包围聚歼的战术。
虽然也有不少战船稳稳前进,但却没法扭转整体的混乱。
双方几乎是没什么章法的接近。
这时候,战船上因为人手不足,弓弩无法齐发,导致射出的弓弩箭雨并不密集,没有狂风暴雨的气势,虽然相比北胡的船只仍然有压制效果,但却无法在短时间造成有效的大面积杀伤。
北胡船只在付出一定的代价后,成功跟水师战船相接。
到了这时,北胡船只上的战士开始跳绑作战,修行者率先杀上水师战船,并因为战船兵力空虚而迅速站稳脚跟,而后就是将士大规模跟进。
不过一两个时辰,水师战船就宣告基本沦陷,大批北胡船只得以顺利绕过战场。
日暮刚刚降临,北胡军队便在河岸成规模顺利登陆,而后稍微集结,主力便向西河城大举杀来。
西河城上的守军将士,虽然因为轮休少了很多,但也有几万,按照常理,怎么都能抵挡北胡军一段时间,坚持到郓州援军赶来也不难。
但水师沦陷得太快,衬托得北胡军队格外凶猛,同袍战败之际惊慌的叫声、临死的惨嚎,相继落水的场景,北胡将士无往不利、杀人如麻的强悍之状,都震得众将士心神大乱。
加上他们本就畏惧对方的战力,这下心胆俱颤,顿时士气大降,大部分将士都是紧张得牙关打颤、浑身冒汗。
士气低落到近乎崩溃的程度,战斗怎么都没法正常进行,无论贺平如何呼喝严令,都无法让将士们恢复状态。
于是如狼如虎的北胡将士,犹如涨潮的海水,快速蔓延上了城墙。
跟西河城的军队不同,北胡将士们是另外一种感受,在开战之前,博尔术亲自到他们面前动员,讲述了此战的关键与艰难,提前告诉了他们此战对上大齐水师,会有很大伤亡。
但博尔术表达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发誓为了捍卫王庭荣耀跟他们共存亡,并且亲临阵前。
所以这些百战精锐在出发之时,都是抱着跟大齐水师、西河城守军浴血奋战,不死不休的意志,做好了落水、牺牲的准备。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大齐水师的战力比他们料想的要弱太多,战船连城压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给他们雪山崩塌般的压迫感,弓弩齐发的时候,也没有暴风雪般的杀伤力。
等到双方跳绑作战,对方兵力不足、战力虚弱、害怕畏惧的样子,更是让他们始料未及。
敌人的弱小,斩获的巨大,伤亡的细微,战局的顺利,让北胡众将士无不是欢欣鼓舞,一个个哪里还能不斗志勃发?士气遂上升到了顶点。
此消彼长,北胡将士在攻打西河城时,气势如虹,人人争先,城墙被快速攻下。
好不容易斩杀了面前的胡人高手,血染盔甲、气喘吁吁的贺平,望着无法抵挡的北胡浪潮涌进城内,望着惊慌失措不断死伤的将士,望着片片沦陷的战线,望着已经出现溃逃的部曲,知道西河城再也守不住。
整个西河城防线即将崩溃,胡人大军势必全面攻进郓州战区,自己成为了国战的罪人、大齐的耻辱,胸中的无力、悲愤与不甘霎时浓如巨浪滔天,贺平颤抖着高举带血长刀,对着无尽黑夜悲怆大吼:
“高福瑞害我!!!”
......
郓州刺史府。
刺史李儒站在大门前的石台上,脸色绿得像是一锅菜汤,咬着牙一字字问面前负手而立、气度如渊的年轻人:“赵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刺史府面前,跪着数百名被押着的刺史府修行者,从锻体境到元神境皆有,每个人都形容凄惨,大部分还皮青脸肿浑身是伤。
而押着他们的也俱都是修行者,大部分身着青衣,少数则身着云家等地方势力的服饰。
李儒在听说他派出去执行构陷云家,捕杀江湖侠客的修行者,几乎是在现身的同一时间,就被无数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当场击伤、制服,还被对方压到了刺史府来,要向他兴师问罪时,是既震惊万分又怒火万丈。
等他从刺史府里出来,想要看看这些胆大包天的刁民,是不是真要杀官造反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所有人前面的赵宁。
对方王极境中期的修为,让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怒火,不敢有半分异动。
赵宁瞥了李儒一眼,淡淡道:“李大人,你在郓州作威作福的好日子,从这一刻开始,结束了。”
第三三六章 危难之际(3)
赵宁瞥了李儒一眼,淡淡道:“李大人,你在郓州作威作福的好日子,从这一刻开始,结束了。”
听得此言,李儒不由得眼皮一跳,心头猛惊。
倘若是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他断然不会放在眼里。
譬如说这话的是云雍、陈奕,他甚至还会大笑三声。
因为对方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自身修为,都比不上他,他就算此时拿云雍、陈奕没辙,但只要将此事上报,朝廷自然会有人来取对方的脑袋。
今日眼前这番乱象,也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有国战大局在,他只需要给对方按上通敌卖国,跟胡人里应外合的罪名,万事无忧——纵使自身有治理郓州不力的责任,免不得受些诘难,但只要贿赂朝中诸公得当,要保住官位却是不难。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刚刚出门时,李儒才是怒火冲天,而不是害怕胆怯。
但此时此刻,说这话的是赵宁。
论身份,对方是皇帝亲封的振武将军,跟他一样的四品;论背景,对方是第一将门的唯一家主继承人,而眼下谁不知道晋地战局的重要性,以及皇帝对赵氏的倚重?
论修为,对方是王极境中期,拿他就像老鹰捉小鸡一般。
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李儒都没有跟赵宁扳手腕的实力,双方之间的差别犹如云泥。
这一点李儒看得很清楚。
但李儒好歹是封疆大吏,既然已经摸清了赵宁的态度,明白双方是对立关系,为了身家性命,怎么都不可能束手就擒。
就算对方是皇朝有数的大人物,也没有权力随意对他这个刺史喊打喊杀。
况且,眼下在大群修行者之外,还有聚集过来的千百郓州百姓,李儒身为郓州的最大权力者,绝对不能在自己治下的百姓面前,丢人现眼,否则日后在郓州就没法立足了。
李儒稳住心神,面色不改,眉宇间依然充满地方大员的威严:
“赵将军万莫说笑,本官自出任郓州刺史以来,一直勉力公事,恪尽职守,为百姓谋福,不敢有半分懈怠,更不曾有贪赃枉法之事。哪怕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也有夙兴夜寐的苦劳,作威作福这种话,只怕无从说起。”
赵宁哂笑一声,指了指那些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刺史府修行者:
“在来刺史府的路上,本将已经审问过这些人,李大人你下令属下,构陷云家的阴谋已是再清楚不过,仅是一条残害之下子民的罪过,就足以将你夺职下狱。
“更何况,你还有纵容陈景河贪赃枉法,滥用百姓捐献,发国难财的过失,你这颗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还跟本将说什么功劳苦劳?”
随着赵宁话音落下,陈奕等人顿时面朝不断聚集过来的郓州百姓,大声宣布李儒构陷云家的详细安排,并揪出执行此事的刺史府修行者,让他们当众承认自己的罪过。
这些修行者事先都经历过严刑,在生死威胁下,已经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此刻已经无法辩驳。
至于陈景河,也被青衣刀客捉拿了过来,百姓们只要看到对方身着锦衣、浑然无事的模样,就是群情激奋。
被千百人指着鼻子咒骂不得好死,李儒也不由得肝胆俱颤。
站在他身后的刺史府众官员,也是一个个脸色难看,不乏惊骇发抖者。
但李儒仍然没有乱了心神,义正言辞的道:“什么构陷云家,赵将军你这是血口喷人!这些修行者都被你屈打成招,什么样的供词你没有?
“关于陈景河,也只是案子还未审结,暂时没有下狱而已,赵将军凭什么就说本官纵容了他?
“赵将军,本官不知道你为何到郓州来,但你没有资格插手郓州地方事务!
“而且你现在煽动百姓围攻刺史府,还想构陷一州刺史,已经是莫大罪责,这件事本官一定会上报朝廷,请陛下为本官主持公道!”
听了李儒这番死鸭子嘴硬的狡辩,赵宁嗤的一笑:
“事实俱在,想要抵赖,只怕容不得你。至于本将为何到郓州来,有没有法办你的资格,你不妨看看这个。”
赵宁挥挥衣袖,一份敕令从衣袖里飞出,到了李儒面前,但却没有让对方接住,而是自行展开。
姑且不说敕令内容为何,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猩红印鉴,就代表了这份敕令出自皇帝,是被用了传国玉玺的。
这份敕令的内容很简单,也很关键,它表明了一个事实:
赵宁受皇帝委派,来主持郓州战局,拥有郓州战区的军权大权,一应跟战争有关的事务,赵宁都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加封的职衔则是“汴梁北面行营大总管”。
郓州就在汴梁东北面,赵宁的职衔表明,他的权力还不仅限于郓州战区!
“现在,你总该知道,本将到郓州来,所谓何事了?”赵宁招招手,将所有修行者都能借助修为看清的敕令,收回了衣袖里,而后淡淡的问李儒。
在看清敕令的刹那,李儒便已面色纸白。
听到赵宁这话,他不禁后退两步,心中翻涌起滔天巨浪,恐惧与惊悸让他双肩发抖。
但他仍是紧握双拳,勉强稳着心绪,咬牙盯着赵宁:
“就算赵将军是来主持战局,但下官......赵将军刚刚说的那些事,也需要时间查明,或许是子虚乌有,下官......下官仍有向朝廷上书,自证清白的权力!”
说着,他回头用饱含威胁的冰冷目光,狠狠扫视了一圈刺史府的官吏,这才再度看向赵宁:“刺史府上下,都可以为下官作证,下官绝无渎职犯罪之事!”
话音落下,李儒没听到动静,他又回头瞪了众官吏一眼,于是后者纷纷拱:“刺史大人是为民做主的好官,我们都可以作证!”
到了这份上,众官吏倒不是畏惧李儒,而是因为李儒之前谋取好处的时候,众人雨露均沾,就像陈景河那事儿一样,大家依照品级的不同,各自都有入账。
聪明的主官,好比李儒,碰到利益绝对不会独吞,一定会分给下属一些,所以在场的刺史府官员,没一个清白的。
在李儒的带头示范下,平日里大家都是收受贿赂贪赃枉法,没少做缺德事,仅仅是没草菅人命而已,这时候真要彻查,谁还没点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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