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四千年后 - 第2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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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尔斯低声开口道:“诸位,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大人。”
    雅斯塔禄的瞳孔不知何时回归成了清澈透明额碧绿色,她以软糯轻柔的声音轻快的说道:“我就知道您还会回来的。”
    “自然如此,”查尔斯平和的说道,“这是我的使命。”
    第69章 失败的苦肉计
    虽然是被全城人恭送离去,但在阿德里安心中,自己却是在逃离亚琛。
    实际上,这种说法毫不夸张。
    在来到亚琛之前,阿德里安还不太清楚查尔斯召唤他是为了什么,甚至还对这位年轻的国王有些轻视。
    但在他真的见过所罗门王,与他聊过之后……阿德里安才真正认识到了那位新王的危险性。
    查尔斯和他的父亲丕平三世的处事方式完全不同。
    他对所罗门教并没有太多的忌惮。即使对教宗也没有太多尊敬,甚至有一些厌恶和轻蔑;他对战争也没有太多畏惧……甚至不惜与阿德里安交恶,也要得到合理的战争借口。
    他身上有着年轻人的朝气、冲劲和果断。但与此同时,查尔斯却没有年轻人能有的一切错误。
    与他的年龄不符,查尔斯一点都不像是个好糊弄的愣头青。甚至与之相反,他做事沉稳而不张扬,但在博弈之时却能做到快准狠,直接精准的切中了阿德里安的底线。
    阿德里安一世意识到,自己离开哥特前往法兰克的策略,似乎是一个错误。
    他原本的想法是,法兰克王两代之前是窃国出身。他没有王室的血脉,也就是说他的统治实际上并不合法。
    经过哥特时期的暗中博弈,阿德里安与石王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他们或许可以分兵两路瓦解法兰克。
    毫无疑问,和哥特比起来,无论是文化实力还是军事实力,法兰克都处于下风。但法兰克人面对的是北方的蛮族,可哥特面对的却是强大的埃及人和波斯人。
    这就导致了,即使哥特在全方面占据上风,但他依旧不能对法兰克动手。因为无论是埃及人还是波斯人,都不会坐视哥特变得更加强大……而且他们的确能做得到。
    哥特内抱地中海,外临众国。这让他们同时具有鱼盐之利与舟楫之便,并有面积极广的宜居土地,能养活大量国民的同时,还能通过贸易货运使财富得以流转。
    但这也意味着,哥特对陆地国土的防守力会比其他国家要差一些。他们的土地非常容易被夺走一部分——当然,因为他们的特殊国土构造,让兵力输送也随之变得简单。因此被夺走的土地很容易就可以被夺回,同时敌军也很难继续推进。
    试图与生在海边、长在海中的哥特人比拼海战……那未免太过愚蠢。而若是向陆地方向推进,又很容易被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兵力围剿。
    数个海岛之间暗暗相连,又与陆地保持紧密的联系。因此哥特虽然属于难以扩张的尴尬状态,但想要攻克哥特却是更难。
    因此,哥特想要得到法兰克的土地,就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了。他们只有向北扩张是安全的,其他的地方都很难前进。
    可埃及人和波斯人也不傻。他们一旦发觉石王的意图,立刻就会从南方和东方攻打哥特,牵扯住哥特的精力,逼迫他退兵紧急救援前线。
    否则一旦东南方向临海的土地被蚕食干净,那么近乎封闭的地中海实际上就已经向他危险的邻居们敞开了大门。互相关联的绝妙防御体系,就会变成很普通的北陆南海,和他的邻居们没有什么不同了。
    那就等于说是得不偿失了。
    因此,阿德里安一世与石王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
    他们假意政见不合,实则是演戏。石王不相信任何在他的国家内部拉帮结派的组织,即使现在新教、祆教等新教派,也始终没能在哥特内部进行大规模的传教。
    但与哥特决裂,被石王驱逐的所罗门教,却顺理成章的得到了丕平三世的信任。
    法兰克招募所罗门教,这是一次双赢的交易。
    丕平三世的父亲是窃国出身,他是新王朝的第二代王。虽然懒王饱受民众憎恶怨恨,但这不代表丕平三世的统治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然而所罗门教愿意停留在法兰克,甚至愿意向王庭派遣优秀而珍贵的督识先导,这无疑是一个信号——即教廷承认加洛林王朝的统治是合法的。
    虽然他们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进行这样的表态,然而他们做的事却像是默认了这件事一样。
    之后,按照原定的计划,阿德里安将会逐渐扩大所罗门教在法兰克的影响力。然后石王再派出刺客谋害丕平三世。
    等待丕平三世死去,将他的王位传给查尔斯或者卡罗曼,那么就是计划开始的日子。
    无论他会传位给查尔斯还是卡罗曼,阿德里安一世都会立刻公开支持另外一方,并暴露出王是被谋杀的真相,诬陷那位新王是谋杀国王的凶手。
    于是他很快就能得到了一面旗帜,用来招募王国上下的勇士,结成义军。之前安排在王庭内的督识则会在合适的时候暗杀国王,残余的抵抗力量很快就会瓦解臣服。
    等到政治形势稳定,国王生下孩子,就会有一个“顽固势力的刺客”将阿德里安支持的年轻国王刺杀。
    那么阿德里安一世就只能抚养那个孩子,代为摄政。至于那个孩子究竟是杀还是不杀,实际上已经相差不多了。
    因为等到那时,在阿德里安一世的控制下,法兰克将会刻意的与哥特交融。最终在联姻后无声无息——或者轰轰烈烈的将两国合并。
    当然……按照阿德里安一世原本的计划,他也不打算执行最后一步。
    在谋得王位之后,先前他立下的“向哥特无条件投降”的许诺就可以当做没说过了。
    毕竟阿德里安是哥特出身,甚至是见着石王长大的。他知道石王和哥特的一切弱点——等到那时,究竟是谁吞食谁还不一定呢。
    用一枚金币挣一百枚不容易,但用一千枚挣两千枚却简单的多。
    ……只是计划实际上出了一些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图平的反水。
    在图平的诱导之下,丕平三世敏锐的察觉到了阿德里安的不良意图,但是这个时候将阿德里安教宗驱逐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将国土平均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并把相对优势的部分给了查尔斯。
    他相信,阿德里安一世如果支持卡罗曼,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斗不过查尔斯和图平;如果他支持查尔斯,他也不一定能控制聪明的查尔斯,甚至有可能会在国土完整前就被查尔斯和图平反杀。
    而之后查尔斯逼他发出的作战演讲,则将他最后的退路斩断。如今的阿德里安一世不可能再得到石王的信任和支持——无论他是基于什么原因发出了这样的演讲,实际上都已经证明最开始的计划失败了。
    都是图平那个叛徒的错——
    阿德里安感到十分愤怒,甚至有些焦躁。
    如今他的计划全面崩盘,阿德里安只好在众人的欢送中,狼狈的逃回圣丹尼,这片独属于他自己的地盘。
    但阿德里安刚刚推开房门,他便在自己的屋子里看见了一块精致小巧的木牌。
    第70章 告解室的另一端
    看到这木牌,阿德里安便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些事。
    这木牌是“请求告解”的暗示。
    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教宗都只需存在即可。但为了保证对教廷的掌控力,阿德里安专门创立了大告解间,将中间阶层的力量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告解是从圣奥古斯都时代之后才出现的一种仪式。
    人们向主教或是督识寻求智慧,其中自然也包括寻求人生的智慧。
    而在寻求开导和人生智慧的时候,不免会暴露自己的一些秘密。这些暴露的秘密出了很大的乱子,甚至让人们开始怀疑、不信任教廷。
    因此那一代的教宗就下令设立告解间——用两面钉死的厚红布、一个摇铃,一面铁丝网与只能容纳一人的外置暗室组成。
    主教或者牧师坐在告解室内侧,每日执勤八个小时。平时就是喝着水看着书,吃点点心消磨时间。如果有人请求告解,那人就要在外面摇铃呼唤解答者。
    听到摇铃声后,解答者将要在内侧问好,发誓不过问对方的真实身份、不将对方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之后提问者会用相对模糊的言语去概括自己遇到的问题,而解答者则依靠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做出解答。
    每一位主教每年都需要连续做三个月的解答者,而他所有的学生加起来做剩下的九个月——这是一项神圣的义务,不能以任何方式推辞。
    但在这种长期的、连续的聆听和解答中,解答者们却很容易积累他人宣泄出来的大量不安、痛苦、憎恨和颓废等浓重的负面情绪。这也是底层主教的犯罪率和自杀率远远高于大主教、督识、亦或是普通牧师的原因之一。
    为此,阿德里安一世创立了大告解间,宣布他将亲自为主教们告解,缓解他们的精神压力。
    从主教往上,所有的圣职者每个月都需要回圣丹尼述职,自述自己上个月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挣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读了多少书,或者做了什么研究。
    他们的一切生活轨迹都将被记录归档,在他们死去或者犯大罪的时候,就要开启并引用这种档案,给予审判庭作为评价的参考。
    在每月月末月初述职的时候,主教们就可以在这时去大告解间进行告解。将自己积累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向教宗进行宣泄。
    这一方面有效降低了主教们的焦虑,同时还在教廷内极大的提高了阿德里安一世的声望。而且实际上,会主动来寻求教宗告解的,几乎都是快要承受不住的那些人,他们得到了开释,因此而感恩阿德里安。
    虽然在最顶级的阶层上,阿德里安一世被接近半数人厌恶。但越往下,这个数量就越少。底层的地区主教们对阿德里安几乎是当做第二个父亲一样尊重爱戴。
    等到他们成为新的大主教的时候,就是阿德里安完全控制教廷的时候。
    阿德里安愿意等待——耐性是他最为宝贵的才能。
    “也不知道这牌子是什么时候放的……”
    老教宗深深叹了口气,将木牌取下,在上面写下了一行时间:“凌晨一点半。”
    希望还能赶得上吧。
    毕竟前来述职的主教只会在圣丹尼待一天,第二天他们就要随着车队一起离开。
    之后他将木牌倒扣并重新推出窗户,等待送木牌的人将它取走。
    阿德里安回到圣丹尼的这一天是二号,同样也能算是月初。这个来求告解的,可能是今天投的牌子,也可能是昨天、前天或者大前天。
    然而,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但既然存在对方是在今天给自己塞木牌的可能性,阿德里安就有责任去等候对方。
    因为这是他自己设立的规则——他自当遵守。
    直到夜幕降临,阿德里安带着提灯出门,走向了教廷的大告解间。
    那离他居住的地方不算很远,大约只有五分钟不到的路程。
    他选择凌晨一点以后,是因为这个时间已经可以保证街道上不会再出现什么人。这是为了前来告解的主教好。
    毕竟教宗的地位和身份在那里摆着——虽然大告解室是他自己设立的,但只要不到承受不住的时候,一般也不会有主教会来麻烦他。
    而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的那些人,他们也经不起其他刺激了。所以阿德里安一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接见他们——这也是为了让对方不至于告解完毕出门的时候被人发现,以此保持情绪稳定。
    阿德里安一世为自己的创举十分满意。
    普通的牧师和医生治疗身体,而他治疗的则是灵魂。这难道不是如同神明一样的创举吗?
    来到大告解间,阿德里安点亮了油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他便沉默的坐在红布之前,半闭着眼睛等待着时间流逝。
    然后他听到了摇铃声,睁开双眼。
    很好,他真的等到了。
    阿德里安一世为此而感到淡淡的喜悦。
    “愿所罗门王、圣奥古斯都及世间一切公义良善护佑着你。我在真理面前发誓,我将不过问你的身份、名字及一切。”
    阿德里安开口,轻轻吸了一口气平缓的说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孩子?”
    红布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人开口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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